唐密信仰与变相的范式:辽代铜鎏金炽盛光佛 密宗佛教[1],至少在7世纪以前,在印度即已形成系统的教理。[2] 密宗佛教采用与继承了许多中观与唯识的教理,在基础教理上,密宗与大乘佛教是一样的。可以说,密宗是成立在大乘佛教的基础教理之上的上层结构。[3] 尽管密宗在8世纪时,才正式传入大唐,但在此前,已有潜在的密宗。被认为是创建大同石窟的僧人昙曜,与印度僧人合作,在公元462年翻译了《大吉义神咒经》,描述了制坛的方法,佛像在其中以圆形环列。此坛被认为,正是曼荼罗的雏形。[4] 从唐代早期开始,大唐的僧人开始翻译密宗学说经典。玄奘在《大唐西哉记》中记载,当时北印度,密宗盛行。稍后的义净,也曾在那烂陀,屡入坛场。[5]在义净的译经中,就有《大孔雀咒王经》及其有关制造坛城和绘制佛像的方法的附录。[6] 大唐僧人前往印度研习密宗学说,而印度亦有僧人来华,传播密宗经典。最为著名的则有开元三大士:善无畏、金刚智、不空。以后,在8、9世纪间,密宗开始在大唐流行,尤其是在上层,法门寺地宫的曼荼罗现象,就是其间的发展结果。此后数百年间,密宗不断产生影响,以至于当日本僧人成寻,他在1073年访问神宗宫殿时,发现许多只能是属于密宗的神像。[7] 成寻来访其间,正是辽国强盛时期。彼时,辽代诸帝对佛教大力提倡和扶植,佛像亦盛极一时。[8]辽代的佛造像,其造型既有对唐的继承,同时也受宋的影响,而自身亦多有创新。从中可以看到,一种融于佛教文化、中原文化、草原文化等于一体的辽代佛像。[9] 密宗对辽代社会的各个领域,也产生着广泛的深刻影响。[10] 在密宗信仰体系下,密宗相关的佛像题材也在逐渐产生。密宗的修法,既有陀罗尼的总持,有印契与身密的修习,有发达的仪轨,同时,还在消灾祈福的祈祷之间。 炽盛光佛,是释迦牟尼的教令轮身。依密教相传,此尊系释尊为教化众生所现的忿怒相。由于自身体毛孔发出炽盛之光明,故有此名。炽盛光佛陀罗尼是以“消除一切灾难”的用途出现的。[11] 炽盛光佛又称炽盛光如来、摄一切佛顶轮王。依佛经仪轨,佛因由毛孔流出炽盛光焰,故有此称。炽盛光力可教令折服日、月、星宿等诸天神祇,是天变地异之际的修法本尊。炽盛光佛信仰的流行,开端于唐,大盛于辽、宋,流风所及至夏、元、明。[12] 盛唐以后,炽盛佛信仰的崇拜盛行,其形象多见于壁画。[13] 自唐代吴道子始,作炽盛光佛变相图而见于画史著录的画家作品,有卷轴、也有壁画。[14] 斯坦因也曾在敦煌藏经洞有所得,即《炽盛光佛并五星神图》绢画,绢画题记为:炽盛光佛并五星,神乾宁四年(897)正月八日。[15] 炽盛光佛的信受奉行原由,除了他能攘除灾害的根本外;还有就是,此佛在唐密胎藏界曼荼罗释迦院中,属最胜佛顶。依佛经仪轨,炽盛光即为依据佛经而做的变相。可以说,关于炽盛光佛的图像,正是研究唐密的重要资料。[16] 本尊炽盛光佛,呈现端正高雅的辽代审美风格。辽代佛像艺术风格与表现手法都极具特色,因其卓越的美学风格,受到世界范围的追爱。此像容貌圣美,天眉似弯月,双目微开;比例完美,线条简洁而流畅;身躯刻画优雅,莲座独特而从容,是一件稀少而宝贵的辽代遗物。其金色依昔,慈容满面;衣饰繁缛,雍容华贵,极富华美质感,呈现着夺人光彩。 如是,这尊炽盛光像,不仅是一件难得的经典辽佛作品;以主题而言,也是佛教美术中至为珍稀的形象。佛像由炽盛光佛本尊的图像演化,形象一如唐代,可谓是唐密信仰与变相的范式。 更重要的是,炽盛光佛形象自唐代兴盛,以消灾吉祥的信仰为中心,是盛唐以来密教发展中的重要变相。本件炽盛光佛像,是壁画、绘画等形式以外,几乎是惟一保存完好的雕塑实物;是这段信仰与佛教美术演化中,举足轻重的见证。 注释: [1] 这里的密宗佛教,即密教的意思。见平川彰:《印度佛教史》,庄昆木译,北京,北京联合出版公司,2018年,第426页。 [2] 周一良:《唐代密宗》,钱文忠译,上海,上海远东出版社,1996年,导论,第3页。 [3] 平川彰:《印度佛教史》,庄昆木译,北京,北京联合出版公司,2018年,第451页。 [4] 周一良:《唐代密宗》,钱文忠译,上海,上海远东出版社,1996年,导论,第5页。 [5] 平川彰:《印度佛教史》,庄昆木译,北京,北京联合出版公司,2018年,第452页。 [6] 周一良:《唐代密宗》,钱文忠译,上海,上海远东出版社,1996年,导论,第7页。 [7] 周一良:《唐代密宗》,钱文忠译,上海,上海远东出版社,1996年,导论,第8页。 [8] 野上俊静:《辽朝与佛教》,《佛学研究》,2011年。 [9] 许晓东:《佛教对辽代工艺的影响》,《故宫博物院院刊》,2001年第2期。 [10] 王冬冬:《略议密宗对辽塔佛教艺术的影响》,《辽金历史与考古》,2011年。尤李:《辽代佛教研究评述》,《中国史研究动态》,2009年第2期。 [11] 李辉:《汉译佛经中的宿曜术研究》,2010年,上海交通大学博士学位论文,第84页。 [12] 孟嗣徽:《炽盛光佛信仰与变相》,《紫禁城》,1998年第2期。 [13] 赵声良:《莫高窟第61窟炽盛光佛图》,《西域研究》,1993年第4期。 [14] 孟嗣微:《炽盛光佛信仰与变相》,《紫禁城》,1998年第2期。 [15] 炽盛光佛并五星神图:大英博物馆藏斯坦因敦煌绘画,立轴,绢本设色,80.4 x 55.4 cm,编号Ch.liv.007。 [16] 关于炽盛光佛的讨论,冯鹏生、孟嗣徽、赖天兵、萨莫秀克、谢继胜、韦兵、王卫明等多位学者曾有过出色研究。